先行者——观《觉醒年代》有感

2021年09月07日 16 : 52 : 43 作者:刘子青 来源:《四川师大报》第674期 审核: 终审:

1912年,天降暴雨。行人撑着伞戴着斗笠,来去匆匆。年迈的乞丐匍匐在地,从混浊的泥水中捞出发霉的馒头狼吞虎咽;尊贵的公子安坐车中,从侍者的手里接过热腾腾的佳肴波澜不惊。小贩的鱼篓侧翻在地,街边的妇女高喊着“卖孩子”。鲜活的鱼尾砸在地上带起一阵腥气的风,稚嫩的面庞望着天空滑下两行悲戚的泪。不远处,一队士兵当街纵马;回头看,楼中客官指点不休。世积乱离,民不聊生。这,就是当时的中国。

万里之遥,日本,一艘游轮长鸣着驶离港口。是夜,木纹窗台旁倚着一个身穿灰布长衫的男子,他的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目光透过翻涌的波涛不知落向何处。他是陈独秀,与他一并踏上归国路程的是友人易白沙:“仲甫,外面什么都看不见,洗洗睡吧。”“好!”他依言熄灯却端坐如常,脑海里清楚的浮现出几日前章士钊的疑问:“你觉得现在的中国,有救吗?”他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无药可救!”章行严说他极端,可他自己知道,极端是因为话只说了一半,前一半理应是:“中国如果继续走政权更迭、新旧轮替的老路,必定会无可救药。”但不是他不愿意将话说完整,而是自己目前也仍在探索究竟什么是新路。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禁溢出一丝苦笑,在他人眼中,自己先学康梁后随中山,可谓东奔西顾九死一生,遗憾至今仍一事无成。但若要真的让他不理时局、偏安一隅,又可惜了他这一身铮铮铁骨。思来想去,结束已是深夜。他回头看了看已经熟睡的友人,黑暗中传来一道细微却饱含期冀的气音,更是说给自己听的:“看得见,看得见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无药可医而医之,这是何等的一腔孤勇?我知道,他说的不是窗外的景,是中华民族的未来。

八年之后,1920年,李大钊冒险将被警察通缉的他送往天津。在路上,李大钊向他转述了旁人曾询问自己的问题:“你已经是人中翘楚了,为什么宁可抛妻弃子也要建党?”他沉默了许久,指了指车外:海河边挤满了逃荒而来的灾民。白发苍苍的老者衣衫褴褛的放河灯,祈求早逝的亲友在地府平安喜乐;豆蔻年华的小女孩儿气若游丝的躺在母亲怀里,嘴唇干裂的出血、双手满是冻疮;正值壮年的男子早已没了生息,尸首被几根歪斜的破布勉强裹着、无人问津。隔着门帘,他深吸一口气,生生将眼泪逼回去:“没有为什么,这就是答案。”目睹如此人间惨剧,李大钊亦是情难自已。正说是,不远处传来一声苍凉的叹息:“咱老百姓…命苦啊…习惯了”这话仿佛像一把刀,直直的插入了陈独秀的心里去,把他连日以来积攒的所有压抑与愤懑划开了一道豁口:“对!我为什么建党?我为了他们!为了他们能够像个人一样活着!为了他们能够拥有人的权利、人的快乐、人的尊严!”言未及尽,两人泣不成声。李大钊用力握住了他的手,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两人在车中紧紧相拥。这一幕,史称“南陈北李相约建党”;这一幕,中国光明而伟大的前程自此徐展于世人眼前。

100年后,2021年,我在看《觉醒年代》。从开播到完结,我无数次被他那两个以身殉国的儿子:陈延年和陈乔年深深打动。从两人即使自己命如草芥般艰辛坎坷,却仍不忘记捞起放生落入水中的蚂蚁时;从两人一贫如洗却拾金不昧,甘愿在寒冬的街道上彻夜等候失主时;从两人打破自己“六不”的戒律,因“我是要为国家和人民献身的,无法为父母尽孝”而敬酒谢罪时。直到最后他们去法国留学,导演设计出对两人未来的交叉剪辑,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汹涌而出的泪水:阳光下意气风发的少年、刑场上遍体鳞伤的革命者。他们都是同一个人,他们的初心从未改变;他们的步伐一如既往的坚定,他们始终在笑着;他们生来就是少年,他们去时正当年少。他、他们,是无数中国革命奋斗者的缩影。

建党100年,开天辟地100年,各行各业的仁人志士为了迎来美好的新时代前仆后继、视死如归。我们是历史的后来者,立于历史的洪流之上品尝着他们胜利的果实,所以我们能切身感受到他们浴血奋斗的意义之重大。但他们是觉醒年代的先行者,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所做的是否真正于家国有益!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我们如今看来所有的“顺理成章”都并不成立:能够不做亡国奴不是必然结果,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不是必然结果,能建立起崭新的中国也不是必然结果。当年的他们并不能预知未来,也不确定自己的牺牲对国家来说有没有真正的意义;他们不知道中国到底需要多久才能迎来胜利,他们甚至不确定中国最终能不能取得胜利!“十年饮冰,难凉热血”,他们只是做了自己认为该做的;“愿以吾血浇吾地,换山河无恙”,他们在牺牲之时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理想。我们早已从课本中知晓他们的伟大,但我们往往会低估这份伟大背后的勇气与力量。这才是真正的信仰之光,是刻入骨髓的深情与悲壮。

最后的最后,他们用鲜血换来了我们的安居;最后的最后,“延乔路”的尽头是“繁华大道”。

(作者系影视与传媒学院2019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