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

2023年03月09日 10 : 35 : 08 作者: 来源:《四川师大报》第687期 审核: 终审:

编者按:生活在小小水池的鱼,总对汪洋大海有无限向往,它们游过浮光跃金的水面,穿行波涛汹涌的大河,最终汇入大海时,却总会莫名想念最初那湾浅水。繁华尽处,还是一泓源头之水,乡愁由此产生,故乡得以具象。

2020 年底,以文学院范昌灼教授《乡愁·校情》文章刊发为起点,本报开辟“乡愁·校情”栏目,师生校友均表现出巨大的参与热情,投稿踊跃。在编辑部收到的百余篇文稿中,我们参与了不同的文化,了解不同的习俗,见证不同的乡愁:从王荣群老师将乡情归依在奋斗八年的大凉山到彭序源同学把川师大当成自己的“第二故乡”,从李欣校友在抗疫工作中感悟“吾乡即吾国”到许晓光老师从故乡巨变感叹时代洪流……

每个人的乡愁都不一样,而你的乡愁来自哪里?又会归向哪里?本期,我们开辟“乡愁”文艺专版,让更多思念有归宿,更多怀念以传递。


情是洛城浓 月是蓉城明

2016年夏天,当时在读大学的我坐了21个小时的火车硬座第一次来到了蓉城。从小生活在北方的我还是第一次来西南地区,一切都是新鲜的,第一次吃翘脚牛肉,第一次吃蘸油碟的火锅,第一次去热闹非凡的春熙路,第一次感受成都的湿润气候,也是在那时我萌生了要来成都读研的想法。

 2017年底,西成高铁开通了,线路进行了调整,这意味着从家乡洛阳到成都的时间缩减为5个多小时,蜀道不再艰难。我毅然决然选择考研到四川师大。

 2019年一切如愿以偿,不再像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大学生入学报到时,需要大包小包带着,几乎所有生活用品我都网购邮寄到了学校。原本以为城市发展的便捷,所有地方的生活应该大同小异,我应该可以很快适应新的生活,事实上,南北方的差异,让刚来成都生活的我适应了许久。

 刚来的时候,我除了室友几乎谁都不认识,成都又总在下雨,宿舍在一楼也比较潮湿,我听不懂周围人都在讲的四川话,吃不惯食堂里发不开的面食和总是放很多红油的菜,搞不懂室友每天说的吃的饭其实指的是米饭。每天晚上躺在略微潮湿的被褥上翻来覆去地想家,想家里的小床,想家里的朋友,想妈妈做的饭菜。也想家乡晴空万里的天气,想时常在洛浦公园晒暖的时光,味蕾上也总惦记着家乡的烩面和胡辣汤。

 经过一段时间,我渐渐发现成都可爱的地方。由于秦岭阻隔了部分西伯利亚寒流,成都冬天不大冷,风大多时候都是微微的,不像北方的风总那么凛冽。有太阳的天气,成都人爱在露天茶馆采耳,摆龙门阵。冬天吃上一顿火锅,胃里像有个小火球,倒也可以靠辣椒除湿驱寒。我跟同学也学了几句四川话,也晓得了很多有意思的方言词汇。

 在地域文化上,我从小身处河洛地区,一直受河洛文化的熏陶,来到了巴蜀大地,又了解了巴蜀文化,我意识到自己以前因为所处位置的局限,思维也有局限。在教科院读研的日子,还遇到好多以前只在书上见过名字的专家学者,极大拓宽了我的视野,也让我能有更多元的视角去看待南北文化。

 在成都求学的日子,是我人生中一段重要的经历,虽不似故乡的一切那么亲切和熟悉,却给我一种全新的人生体验。慢慢的,我有些爱上成都的一腔懒散,在人民公园里慢悠悠划船的下午,玉林路上各式各样却味美价廉的水果,海椒市满条街的巴倒烫,随便拐个街道就有卖的三鲜冰粉……我探索着这座西南城市的一切,慢慢融入。

 洛阳呢,洛阳是座古都,随处可见的遗址王城,名胜古迹,新中国成立后又有政策性外来人口援建迁移成一座工业城市,和成都的风味人情大不一样,我常将两者的今昔做比较。看到师大门口正在修建的地铁,我会想家乡的地铁修得如何,下次回去是否可以通车;看到成都的金沙遗址会想到那个时期洛阳情景又是如何;看到学校旁边轨道上飞驰而过的高铁,会想到在家时晚上总能听到的陇海线上的鸣笛声……在他乡和故乡间,我细细品味和思考。

 离家在外只身求学的日子里,开始学会在一个城市里独立生活,也真正懂得了诗里所写的“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但选择在一座不同于自己家乡的城市求学,慢慢融入到这座城市,虽有乡愁在,却也有不可多得的人生体验。

(作者系教育科学学院硕士研究生 王雯钰)



故乡的婚俗

我的故乡在宣汉县黄泥村,有百余户人家,平时大都是老人与小孩在家,鸡鸣狗叫是常听得见,村子和老人一样,多了沉稳。过春节,外出的人都回家,加上青年男女的婚娶大事常在春节举办,村子和孩子一般,好不热闹。

 在故乡,若是谁家有婚嫁丧娶等大事情,就会办酒席。故乡办酒席就是在自家的院子摆上桌凳,提前一天请来同村的人帮忙,再用梁上的大喇叭放上《凤凰传奇》的经典歌曲,酒席便办起来了。

 壬寅正月初八,我的表叔娶媳妇。按照故乡习俗,等接亲的队伍回来时,一定要放鞭炮,越响越好。新娘子刚下车,便能看见一位身穿紫色大衣的长辈从门口跑过来,一手紧握新娘子的手往屋里牵,一手拿着红镜子高高举起,对着新娘的脸照。听长辈们说,照镜子是为了把新娘身上的戾气照出来,不带进屋里,以后生活才平静。两人想往屋里走却走不动,街坊邻里的小孩早已一窝蜂地跑上去,将新人团团围住,前面的孩子个个摊开小手伸到新人面前,就等着拿红包,拿了一个想两个,最外边的小孩踮着脚,用胳膊使劲往前挤。只见新人将手中的红包用力往两边抛,趁着小孩抢红包让出路,大步跨进了家门。

 在客人吃饭时,两位新人要挨着给每一桌的亲戚敬酒,虽说是敬酒,喝的却不一定是酒,故乡的酒席少说也有四五十桌,那么多桌亲戚,若真喝酒可得喝得不省人事,因此酒经常由白水或饮料代替,但绝对是一口干。敬酒的缘由呢,一是带着新娘子见见男方这边的亲戚,二是作为晚辈,感谢各位亲朋好友的到来。新人敬酒时一桌的客人也会一起朝向新人举杯,祝福百年好合,有的长辈会在新人来敬酒时嘱托几句,还会给新人拿一个红包表示心意,希望小两口能把生活过得红红火火。

 酒桌是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配上四张长高板凳,一边坐两三个人,十人一桌。桌子上的菜各种各样,有凉菜、热菜、素菜、荤菜、炸菜、蒸菜、汤菜,将近二十来个盘子。其中有些是必上的菜,比如烧白、喜沙肉、酱肘子等,都是大肉,不是我喜欢的。我最记挂的还是最后一道菜——虾羹汤,汤不是清水,热腾腾的端上来,粘稠状,里面有干花椒、酥肉粒子、蛋花、葱花。我每次吃酒都吃得很快,但是我总要等到这一道菜上了,舀三四勺在碗里,边吹边吸,美美吃完再下桌。

 以前坐席,每次夹菜都是桌上最年长的先动筷,接着其他人才能动筷。男女老少都会夹菜,而且每个人都只夹自己的那份,又担心别人把自己看中的那份夹走了或者后面夹没有前面的好,所以总是几双筷子一起落到同一个碗里,动作迅速又绝不会夹漏。每个人面前除了碗筷酒水,还摆着一个红色的一次性塑料袋,大多数人在桌上只吃小菜、凉菜或者汤菜,不吃好菜大菜,因为这些都是要夹到红袋子里包回去吃的。因此每桌的菜虽然非常多,却不怎么浪费。以前家里都穷,很久才能吃一回肉,吃酒时才能吃一顿好的,但家里还有好几口人,就想着将好吃的包回去,让家里人也吃点肉。如今都是小康之家,很多老人依旧保留着这个习惯,经常说的一句话是“吃了没罪,祸害有罪。”老人们已经将勤俭节约的观念深深印在了心上。

饭后,客人们并没有立即散去,他们仍然围坐在一起闲聊,吃茶,打扑克,搓麻将,小孩们继续聚在一起吃零食,玩游戏,看电视,大家都希望这种热闹、喜庆的氛围能够尽量保持得久一些。

 (作者系文学院2021级学科教学硕士研究生 李萌)


乡村夏日

久在樊笼,总是想起家乡风吹稻香蝉鸣起的夏天,趁着假期,回到乡村,感受“长夏村墟风日清”的快乐。

 七月,是盛夏最浓烈的时节,也是乡村生命力最旺盛的季节。夏天的乡村,一眼望去,瓜果蔬菜,稻田荷塘,绿树青山,那漫山遍野肆意的绿意扑面而来,让人感受到万物热烈的生命力。

 我最喜欢逛晨间的菜园,欣赏那“满园红绿,瓜果堆珠玉”的场景。茄子上挂着露滴,透出清亮的紫光。小番茄连串地挤着,似粒粒红珠挂满枝头。玉米粒泛着金光,颗颗珠圆玉润。青绿色的黄瓜冒着嫩刺儿,在繁叶绿茎中浮出一片翠玉。满园的瓜果香气四溢,一片葱郁佳气。

 午睡间,蝉鸣四起,山野林间,槐树枝头,绿叶丛中,此起彼伏。诗词里的蝉鸣,似乎总蕴含着春生秋死和生命短暂的感伤意味,如孟浩然笔下的“日夕凉风至,闻蝉但益悲”的淡淡悲凉,抑或是元稹诗中的“红树蝉声满夕阳,白头相送倍相伤”的浓浓伤怀。而夏日的乡野蝉鸣却并非如此,它们带着整个夏天的热情,唧了唧了地叫嚣着,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吟唱出夏日短暂的滚烫。它们仿佛想用这激昂的音符,冲破时光的限制,在世间留下赤诚的印记。

 傍晚时分,夕阳沉沉,坠向山河。一抹橘红,倾洒在对岸连绵的山头,映着山峰,金光灿烂。此时的阳光已褪去炙烤的热气,只剩下柔和、温暖和绚烂的金色光芒。霞光晕开,洒向每一个晚归的身影,他们扛着农具,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晚间,远处的晚霞将云染成绛红色,一颗黄宝石镶嵌其中,这场景如诗如画。

 而只消一顿饭的功夫,这壮美的图景便消散殆尽。夕阳一落,夜色渐暗,星辉斑斓。皎洁的月光洒在这片墨绿色的土地上,青草池边,夏虫脆鸣。稻秧垄畔,蛙声一片。晚风拂来,吹得稻穗沙沙作响。大榕树下,老人们摇着蒲扇,唠着家常,让乡村的夏夜一点也不孤独。

(作者系文学院2021级硕士研究生 陈佳)


小城的秋

秋天,无论在什么地方的秋天,总归是好的。但小城的秋天却是来得急,来得突然。正坐在书房读着刚到手的《天龙八部》,感叹于段誉与宝玉的相类,忽得一阵江风吹来,钻过帘栊、衣襟、袖口,我已感到十分的秋意了。到家的第三日,天气仍有些郁蒸,到第四日,便使我从衣柜里取出外套披在身上。小城的秋来得猝然。

 旦日,趁着凉爽些的天气,我下定决心去寻近在咫尺的名区胜景。秋声萧飒淅沥还未到北国之砰湃奔腾。《周礼》上把官职与天地、四季相配,秋官就是司寇,掌刑罚典狱事。肃杀为心,也的确是这样——草木摇落,水落石出,江边的滩涂又露出了面目。高标山脚坐落着文庙,氤氲着小城的文气,经过风雨剥蚀的棂星门后是装潢一新的大成殿。两旁“德配天地”“道贯古今”的牌坊仍记得武大内迁于此时之弦歌铿锵。泮池内尽是残荷败藕,继续向里走,偶然看见泮池边有如群蚁排衙似的锦鲤正一张一吸地贪饕着岸边条石旁的浮萍——该是到它们的饭点了罢。小城的秋里有牌坊,有泮池内中的荷、藕,没有沉鳞竞跃。

 沿着山路拾阶而上,扶着苏子瞻拍过的栏杆,踩着郭鼎堂踏过的石阶,行至半山,有两个着汉服的女孩子,以及周遭手持相机,拍得正热烈的人们。

 山顶上有一楼一观。赵熙手书的“西南第一楼”匾额继续诵念着范石湖“若为唤得涪翁起,题作西南第一楼”的绝唱,两旁的对联糁着金粉,字倒是历历可辨。当中设着吉祥钟,其上镌着“五谷丰登”之类的话。令我欣喜的是,小城人民觉悟高,没有把“钟声一响,黄金万两”的谵语妄言刻上去。万寿观里没有道士,秋风穿堂而过,惊扰了久寓于此的观主清修。“妈妈,有松鼠,我们去逮松鼠”,清脆响亮的孩童声音让道长弃观而走,只剩下木叶轻摇。观里没有三清法像,青灯黄卷,只有一个小城当地的微型历史文化展览。出得观来,我确乎看见小城的秋里,道观在山顶上对月拈香,默默祝祷,念叨着“无量天尊”,但“松鼠道人”却不见了影踪。

 方欲带着十二分秋意下山,只见那两个着汉服的少女提着衣裙走了上来,拍照的人们紧随其后。趁着俟侯时,我远眺凌云山,不免想推船三面,看绿影一堆。正像寺外之秋水一湾,东面而视,难见其端。取道下山,一路上见到不少操着外地口音的游人,他们闯到了小城的秋里,把秋塞得满满当当。

 回到家,我一边打点行装,一边回忆小城的秋,记忆里小城秋日里的牌坊、败荷、朽藕、楼观、如织游人都将被我带离小城,和省城校园里那“ABCD”“子曰诗云”合二为一。

 (作者系文学院2021级学生 袁晓峰)


恋恋食语

每个人的味觉都是有惯性的,它顽固地记着常出现的味道,并把其定义为“家的味道”。一个主妇掌握了厨房,那她也就掌控着这个家族几代人的味觉密码,生生不息,一代传一代。外婆家包包子喜欢用排骨做馅儿,这是她家乡的特色。尽管年轻时辗转各地,最后在异地扎根,虽然口音变了,但舌尖上的味道依然固执留存。每当家里人过生日,二老都会包上几大锅的排骨包子。所以于我而言,生日不是甜甜蜜蜜的蛋糕,不是又长又细的面条,而是油水丰足,馅料实在的热腾腾包子。

 每次包包子,外婆总会差我给干妈家送一锅。小时候我经常提着沉重又滚烫的包子穿过两条马路,爬四层楼,送到干妈手里。干妈家的哥哥喜欢这个味道,而他们家又不会包。我从小就知道,外婆蒸出的第一锅包子永远是哥哥的,曾经还颇有微词,毕竟小孩子偷懒,谁不想舒服地在家吃饭,夏天尚好,冬天拎着一大包食物在雪地里走可不是好差事。

不过随着年龄渐长,我也明白了外婆的情谊。她是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年轻时伺候着一亩三分地,老了就围着锅台转。她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帮衬后代,只能把满心的热忱包裹进食物中。她有劳动人民最朴实的价值观:你喜欢我做的东西,那我就一定要每次都想着你。她早就把干妈看成她的姑娘,把哥哥看做亲外甥,自然对待他们也是尽心尽力,想把最好的送给他们品尝。

 食物的送往,是情感表达的最简单朴实的方式。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生火、做饭,用食物凝聚家庭,用味道传承感情。平淡无奇的锅碗瓢盆里满盛着的是中国式的人生,亦有中国式的伦理道德。酸甜苦辣,更是人生百味。

 (作者系影视与传媒学院2016级学生 孙楚涵)


小城的冬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早到让人把秋天的气息全都遗忘在角落里蒙尘,只剩下冷冽的寒风和阴蒙蒙的云层,一次一次渲染着这冬天的色彩。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我的故乡,那个小小的城市,那个窄窄的天地,竟盛满了岁月里所有冬天的记忆。

 那个小小的十八线城市,没有朝九晚五的打工人,也没有行色匆匆的赶路人。她平静得像清淡的白开水,甚至还有几分乏味。那里的冬天也普通又单调:那里的树木是暗绿的茂密的,花草也仍然是热闹的繁荣的;没有“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萧肃,也没有“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绚丽;没有晶莹的雪花,没有刺骨的北风。一切与冬天的联系好像都断了线,再浓的冬天都少了点意味。

 小城的冬,隐没在淡淡雾气环绕的远山重叠里。凝固的雾气在由浓到淡再由淡到浓的墨绿色里一层一层的晕染开来,和一峦一峦连绵起伏的小山一起,环抱着小城,在这缠绵不朽里,一笔一笔勾勒描冬的轮廓,一点一点酝酿冬的味道,周而复始年复一年。偶尔也会有风,一阵一阵把冬卷起又卷落,迟迟不给个痛快,只是一阵一阵吹皱行人的眉头,又吹开路边的野梅花;偶尔也会有雪,星星点点夹在毛毛雨里,看不清样貌,摸不着轮廓,藏在山上的松枝里,融在田野的黄土里。它们和小城不咸不淡的温度一起,维系着冬天该有的尊严。

 当深秋的阴雨连绵了几个昼夜,泛黄的老叶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日子一天一天短了起来,冬天才姗姗来迟。季节模糊不清马马虎虎地轮替着,可日子却马虎不得。雨一停,日子便冷了下来,小城的步调也挨着慢下来,人们的步子倒是快起来了。筒骨、山鸡、草果、葱结、生姜、熬成一锅浓汤,茼蒿、香笋、三线肉、豆腐圆子、茴香疙瘩,一圈一圈排列,一层一层堆垒在铜制的炊锅里,下面的火炉里放上烧红的木炭,上面的烟囱里便蹿升了火苗,汤里冒了泡,菜里入了味,在烟囱口放上一只装了水的小碗保温,一家子人便融在了那弥散的热气里;蒜泥、姜末、辣椒、香菜、陈醋、酱油、香油、味精、盐巴、花椒粉、辣椒面,打一碟蘸水,清淡的冬终于浓烈起来。

 挨着的日子也紧凑热闹起来,冬至到了,便是到了吃汤圆的时候。买上二两糯米面,和水、搅拌、揉匀、搓条、掐段、捏球、在滚烫的开水里沉浮捞起,裹上豆沫粉,浇上红糖浆,糯米的软糯,豆沫的渣酥,红糖的甜腻……你很难不惊讶于小城人民的创造力,竟然可以从五花八门的简单食材里再开辟出五花八门的不简单的味道。孩子们吃饱了,呼着嘴里的热气,笑着叫着说肚子里的水开了;大人们喝足了,商量着年货的置办,屋子的清扫,谈论着那年的冬至又是怎样的光景。这是平淡的小城冬天,这是平凡的小城生活。

 时光就这样一点一滴穿梭在小城的冬里,停留在小城居民经营一亩三分地的人间烟火里,还有,那流浪在外的游子不轻不重的关于记忆的文字里……

 (作者系影视与传媒学院2021级学生 苏莉媛)


槐花落

这天儿,终究是一下子冷了下来的。要说成都没有秋,恐怕大家伙儿是不同意的。大衣虽是裹上了,但还是难以适应这般阴冷之天气。受不住冷坐着,便向园子里的枝枝叶叶花花草草走了去。眼见着这桂花都落了,好在阵阵细雨中还织着层层的桂花香,让我这个北方人意识到这就是南方的秋了。

 生于四季分明的北方,对于南方秋桂的这般细腻香甜是没有多少记忆的,但当读到郁达夫笔下《故都的秋》里的“落槐”、那“像花而又不是花的那一种落蕊”,便立马就被拽回了我那一千六百公里外的家乡小城——

每当秋槐一落,炊烟一升,我是总忍不住又想吃奶奶烙的槐花饼的。但这秋天的国槐吃不得,好在春夏之时是留了洋槐在冰箱里候着的。

 那时候,总喜欢赶在槐花落下之前痛痛快快地去摘一次,和小伙伴们你托我我托你地爬上家门口那棵老槐。风一吹,那槐花就一簇一簇地从头顶上坠了下来,这时候我就喜欢仰着头准备着,看准时机抓住一簇,放在手里嗅一嗅,非得打个喷嚏不可。

把一串串一簇簇的槐花整整齐齐地放在小篮子里,拍拍身上的灰尘,直起身来刚好可以看到西边的天空正在燃起一道道金边,那烟囱里炊烟也恰好袅娜升起……每到这景色,就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

一路蹦跶着回去,不着急催着奶奶做槐花饼,而是急着将新摘的槐花清洗干净放进冰箱——夏时摘槐,为着留至秋时念槐时刻品尝。

 等贮存好我的槐花,才赶紧洗净双手,接过奶奶递过来的槐花饼。那槐花饼热气里混合着清新的香甜气味儿,外面一层酥脆的外皮包裹着里面嫩嫩的槐花馅儿,一口不够,非得大口吃上三块才会满足。

 吃饱再抬头看着屋顶上升起的炊烟,心想就算等秋天槐花都落了,我还是可以吃上夏时留下来的槐花的。

 刹那间袭来的一阵寒风让我发觉这时的细雨又润了起来,心里总想着我那槐花。可现在,槐花饼我是实实在在吃不上的,家乡的槐花落了没有,炊烟升了没有,我也都是不知道的。走在校园里本想寻一些槐花来问问,是终究也没有得到回应……转来转去,才忽地发现,自己的确是想念我那北国的家乡小城了。

(作者系文学院2019级学生 郭聪丽)